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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1/7 22:5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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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绍钧听到从山腰中传来了一阵马厮,知道是自己的马发现了什么,并且传出讯息,叫自己加倍小心。他的这匹青鬃马与他相伴多年,原本就有不寻常的灵性,和主人相处的时日又久,就更加是心意相通了。于是,他便收起东西,准备穿过树林,向拴马之处走去。


  不一会儿,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,声音越来越近,显然是有一伙人骑马到了山下。


  “难道是侍从们找我回驿站去了?”


  可又转念一想,便觉得不对。如果是自己人,那山腰的马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,那伙骑马过来的人应该是生人。可这冰天雪地,又会有谁过来呢?就怕是附近有什么山贼响马,发现了自己的行踪。想到这里,他便一手挽弓,一手备好羽箭,慢慢挪到了山腰,立即打定主意,先做防备。听到爬山上来的人声越来越近,他便藏好了马,在附近找到一块大石头,躲在了后面。


  不一会儿,大约十几个男子攀爬着到了山腰。他们多数身穿一色的青灰猎装,带着猎具,从面貌端详,应该都是二十多岁。中间有一个青年,要年轻些,大约与自己同龄,衣着也有些不同。其他人都是棉服,可这个年轻人在棉服之外,还罩了金丝软甲,并用犀带束腰,俨然是一位有品级的武官。这些人走到山腰,看到祁绍钧留下的脚印,似乎也颇为诧异。


  “看来,不像是山贼,更不像是冲着我来的。”绍钧暗想。


  大雪已停,太阳已从阴云中露出了脸颊,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,天际中残留的云朵,被傍晚的阳光染成了血红的颜色。


  丹霞蔽空,残阳殷然。


  祁绍钧躲在一棵擎着积雪的松树后面。北风萧瑟,时不时将枝头的雪粒吹落,敲打在少年的斗篷上。呼呼作响的风声似乎在召唤着什么,时急时缓,仿佛塞北草原上的胡人行*时的长调。虽然未必可以听的懂,却全然不能抵抗那种雄浑强大,一往无前的力量。

雪山夕阳风景(图片来自网络)


  绍钧缓缓呼吸着,吐出一圈圈白色的水雾,在干冷的空气中,慢慢的飘散开来。


  “真是冷啊。”


  他把手裹在手套里,握紧了随身的錾丝硬木弓。祁绍钧不擅长用刀剑,刀剑对于他而言,只是随行的侍从,而这把弓才称得上是出生入死的挚友。


  眼前那位身穿金丝软甲的少年,在查看了周围的环境之后,便和穿着青灰色猎装的青年们说了一阵话。青年们在金甲少年面前稽手称是,显然是他的家臣之类。家臣们牵着马走过来,一一拴好了坐骑,其中一匹,鞍饰与其它不同,而且身姿挺拔,着实是一匹好马。但是它现在喘着重气,面前的水雾一团接着一团,眼神有些呆滞,看起来疲惫已极,应该已经赶了很久的路。


  家臣们的马上,还有的拴上了雉鸡、狍子之类的猎物。相随的几只猎狗,也都被拴在附近。看样子他们是要在这里休息一阵了。


  祁绍钧心下有些慌张,他躲在这里,再不出去,怕是要被冻僵了,现在他的斗篷上落满了雪,雪花们正一点点抽走他身上的热气。


  “不想再耗下去,却也不想就这样走出去,虽然看样子不是什么山贼,不过出门在外,还是小心为妙。”


  山高林盛,草木虽然枯衰,枝干却没有什么减损,随风摇曳,显出一点落寞的生机来。鸟鸣声不时传来,声音清脆嘹亮。


  在树下,一枝箭已经被搭上了弓弦,祁绍钧右手紧紧扣住弓弦,眼望着全副武装的猎者们。他们虽然看样子没什么敌意,但人多势众,当然大意不得。


  刹那之间,一阵犬吠声响起,紧接着几只黑影从枝头穿过,抖下了挂在枝头的积雪。原本安静的人群一下子便喧闹起来,叫骂声不绝。原来是几只饿坏了的鹰隼,冲上了载满猎物的马背,拼命的抢夺猎物。它们来的实在太快,周围的人有的拔出刀招架,却又怕砍伤了马,一只个头硕大的秃鹰,全然不顾什么猎人或是猎狗,伸出两只爪子,抓紧了一只小狍子,便扇动翅膀,腾空而起,蓦的冲上了天空。猎人们急的哇哇大叫,几只箭已经射了过去,却哪里能射中?眼看着那只抓着狍子的秃鹰已经冲上了天空,转眼就要飞远,却不料一枝羽箭从另一边飞来,伴着一声嘶哑而痛苦的嗥鸣,秃鹰被箭势带翻,直直地摔了下来,掉在地上一动不动,一枝羽箭贯入了秃鹰的脖颈。其它秃鹰也见势飞散。


  马鸣声止息,狗叫声也转为了低吼,似乎包含着几分畏惧。猎者们全都目瞪口呆,怔在那里,连风声似乎也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。


  “好射术!”一声惊叹打破了短暂的平静,“这一箭真可谓是神射啊,是谁射的,应当赏他!”正是那个少年人的声音。周围的侍从们也都啧啧称奇,不过陡然间见到飞矢射落秃鹰,心下却也在犯嘀咕,“我们大多射术平平,难道是谁侥幸射中了这只秃鹰吗?”

《元人秋猎图(局部)》(图片来自网络)


  “在下鲁莽,让众位受惊了”,眼见已经藏不住了,祁绍钧踏雪缓步,从松林中走出。他在草原上整日要对付这些飞禽,将秃鹰射落,与其说是寒冷所致,按捺不住,倒不如说是经年累月中养成的习惯。


  刚刚还目瞪口呆的侍从们,一看到树后有人,便纷纷拔出刀剑,大喝道:“你是谁?躲在树后做什么?是要伺机行刺我家少主吗?”


  “我只是过路的,今日恰逢大雪,登上山头看看雪景,着实不知道你家少主是谁。”绍钧缓缓答道。


  “你们过滤了,我不过是一时兴起,要来这里打猎看雪景,他要是刺客,无论怎样也不会在这里埋伏啊,况且他射落了那只秃鹰,而没有伤到我们,总该是想帮我们。”这是那个金甲少年的声音,他将侍从们训斥了几句,命他们收起刀剑,显然对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神秘的神箭手充满了兴趣和信任。


  之后,他便走上前作揖道:“尊驾神射,世所罕见,不知阁下尊姓大名,在何处高就啊?”


  见到对面行礼作揖,祁绍钧倒有些为难了,他这一路上从不和外人说话,为的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份与行程,招惹不必要的麻烦。便随即回答道:“区区雕虫小技,不足阁下挂齿,在下不过是过路的,今日看雪景,从山上下来,与众位偶遇,原本不想冒犯诸位。还望尊驾恕我鲁莽,在下这就牵马告辞,请诸位不要阻拦。”言毕,便从松林里牵出自己的马来,解开绳索,就要离开。


  那少年人看到绍钧的马,便更加称奇,从这匹马的形貌来看,便知道这是世所少有的良驹,而这良驹的主人,却又身负射箭神技,不禁更加引人赞叹。又看到这个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,更觉得今日所遇之人,实属非凡。便又快步赶上,又是一揖,说道:“尊驾气度非凡,若非江湖少侠,便是海内名士,既然不愿意道出姓名,那也无妨。在下名叫刘安宇,家住临海道东平府城中。家父现居安东将*,兼领从二品上临海道督抚,蒙王恩悉封东平侯。我现在在岚阳都城中入仕,不久前在羽林卫中以郎官身份供职,近日向陛下告假,率一众家臣运送一批货物到洚阳城,突然顺路来雁行峡名山赏赏雪景,今日与尊驾在此处相逢,可谓是大大的缘分,尊驾若是看得起在下,便是我刘家的贵宾,他日若来东平,可以前来寒舍相叙,也是一桩美事。”


  一语既出,刘家的手下都有些惊慌,远行在外,岂能轻易和外人讲明身份?


  祁绍钧心中也是一惊,不过看他的衣着举止,便觉得他所说应当不假,可见其真心实意,要和自己做个朋友。再者,刘安宇和他年龄相仿,对自己又大为欣赏,心中不由得对他很有好感,自己再隐瞒身份,便是无礼了。况且听刘安宇叙述,两人都是驻边将*长子,他自己也要到都城中听调,日后或许还会成为同袍,与他结识,着实是美事。于是便还礼道:“尊驾如此诚恳,再下再无礼,便是不识趣了。在下名叫祁绍钧,并非是什么侠士,乃是岭北道沃阳府城中人,家父现居绥北将*,兼领从二品下岭北西道督抚,世袭沃阳郡侯。今日能与东平刘家贤公子相识,真可谓是三生有幸呀!”

南北朝札甲胄武士复原图(图片来自网络)


  刘安宇听了祁绍钧自白,便更加兴高采烈,他的手下却有人怀疑,说道:“尊驾说自己是沃阳府祁家的少将*,可有凭据?”

祁绍钧解开斗篷,从怀中取出了昌岚王命祁家长子祁绍钧赴岚阳城听调的勅命,上面盖着昌南国皇帝姚承烈的玉玺和太宰府的相印。这与当时发给刘安宇的勅命一模一样,只不过命令下达的对象是沃阳祁绍钧罢了。

两人聊了一会,互相问明了年齿长幼,刘安宇便随即应声道:“今天你我有缘,为什么不趁着这夕阳下的雪景,就此结拜做异姓兄弟,永盟金兰之好。将来在岚阳共同侍奉君王,一起扶保社稷,建功立业之时,也好肝胆相照,如何?”

祁绍钧也十分赞同,随即撮土为香,两人在雪地上盟誓结拜,祁绍钧做兄长,称呼刘安宇为贤弟。


  两人结拜之后,便自然是一番阔谈。想来祁绍钧自小久居胡虏之地为质,虽然习得胡语,也学了些射术,打猎放牧亦无不通。但那胡人男子,自幼身体健壮,日后能为卒为者,都要自小时头缠布条。将颅骨缠紧,故而在成人之后,头骨已然变形。形貌甚是骇异。那些自南国征戍于岭北者,见到胡人的*魅样貌,早已畏惧三分。祁绍钧在这些似人非人的*魅之中,亦颇不自在。今天与刘安宇的偶遇,虽说是萍水相逢,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欢喜。刘安宇固然是督抚公子,可在他自家府上,大多也是学一些礼仪辞令之类,而十几岁的少年男子,哪有肯安于读书的?见到祁绍钧一箭神技,心中早已有结拜之意,此时与他义结金兰,着实更添一番欣喜。他又是久居东平府城中,其间虽也曾随父亲出门拜访亲友,可终究是官场的你来我往,八道之内的官员并无什么不同。而听得绍钧讲述塞外之事,反倒饶有兴致,同时不断问及沙漠、草原中的生活样貌,渔猎情景,作战争斗之类,绍钧全都一一作答。同行的侍从也一并赞叹不已。


  一番闲聊之后,天已经黑了下来,众人收拾得当,便相携下山,祁绍钧仍是牵着他的青鬃马,而刘安宇则与他并肩而行,说道:“兄长,我们聊了这许久,我还不曾问及你这宝马是从何而来?弟虽不才,可也去过许多官家,所见过的马,没有千匹万匹,五六百匹骏马总是有的,可是它们之中,有的虽然四只硕长,步伐雄健,但却耐力不足,外强中干,仅作仪仗而已;有的虽长于负重,耐力绝伦,可是身躯又显得矮小了些,短途急奔易落下风。然而兄长的这匹马却另有不同,虽没有仪马般高大魁梧,但体态雄健,并不逊色,四肢有力,则更胜一筹,况且负重走了这么久的山路,也不见其疲累,仍然是步履轻盈,似乎兼有我之前所见骏马的种种长处,看似不是八道之内的马种。莫非是兄长从那胡人手中所得?”


  祁绍钧的脸上拂过一丝得意之色,随即答道:“贤弟眼光独具,愚兄佩服。实不相瞒,这匹骏马,正是我得之于胡人手中的,不过并不是偷来抢来的,而是友人相赠。”


  “哦?”刘安宇讲道:“兄长在胡地为质,受尽苦寒,想来为人质的,也难以得到什么礼遇,不想也有好心的胡人送兄长这件宝物?”


  祁绍钧笑道:“我幼年随父亲在狼山中巡查边关防务,正在我父子夜宿于关城之时,忽生变故,夜里城门突然被胡人攻破,我父亲命随从保护我离开,他便去整顿兵马,反击胡兵。哪知夜里混乱之间,我身边一个侍从带我去投到了胡人的营寨,把我献给了胡人的明月王。之后,以拿我的性命,威逼我父亲退兵,纵容胡兵在沃阳抢掠,家父不肯,反倒紧闭各处隘口,遇到胡兵突破之处,便派兵反击,将他们赶出了狼脊山,因此,胡兵也没占到什么便宜,反倒损兵折将。明月王大怒之下,想要取了我性命,可他那里有一个名叫陈迁的昌南谋士,和他进言说,日后胡兵与我父亲少不了沙场相见,留我到那时,未必换不得好处。因他这一句话,我才活到今日。”

骏马图(图片来自网络)


  “陈迁?听起来不像是胡人,莫非是我们本族之人?”


  “正是。胡人管我们昌南国的臣民,不管是北方的昌岚人,还是南国的南黎人,都叫南蛮子,极其鄙夷。陈迁大人却非同寻常,他先前曾在岚阳城中为官,后来身负王命,以岭北道督抚的身份,出使于胡庭,但不知怎的,竟然成为了明月王帐下之臣,且颇受器重。明月王用陈迁的计策,竟也吞并了一些胡人的部族,自身兴旺发达起来。成就了空前的霸业。此后,明月王对陈迁愈发是言听计从,给他裂土封侯。我们昌南国的皇帝,自然是勃然大怒,故而下令,日后不准派遣无家室的士人出使外邦,且若想成为使节,出使异国,就得将家中妻子儿女悉数安置在岚阳城中,赐以住宅衣食。名义上是施恩于各地使节,泽及亲戚,实际上是要将他们作为人质,扣留在岚阳城中。”


  “兄长,我们还是说这宝马的来历吧。”


  “贤弟莫急,愚兄这就道来,”祁绍钧一边说,一边轻抚着这匹宝马的鬃毛,眼含温情,倒像是把这匹马当成了他平生的知己,而全然不是一匹坐骑了。“我刚刚来到塞外时,语言不通,万事也只有靠自己,常常无衣无食,要偷东西吃才勉强果腹,什么礼义廉耻,全然不顾,只求活命而已。后来我被送到明月王帐中,陈迁劝胡人留我性命,但即使要为奴,放羊牧马我也全然不会,哪有胡人愿意接纳我这个昌岚人?因此陈迁便将我接到了他那里,我才能吃饱穿暖,还在陈大人那里读了些书。陈迁的夫人是他来到草原后才迎娶的胡人,也是明月王最宠爱的女儿之一。”


  “那这女人也是头颅怪异,面目骇人吗?”


  “头上缠布只是胡人男子,还得是健壮的男孩,那胡人的女子和我们这里的长相也差不多。”


  “哦哦,原来如此,可是这与那骏马的关联又在哪?”


  “这位胡人的女子,不爱胡人男子的勇武善战,却看上的陈迁的机敏镇静,能说会道。不过,陈迁大人虽善于讨人欢心,却也不是个喜新厌旧,恃宠而骄的人,反而对这位夫人很是爱护。虽然可能有讨好明月王的考虑,但是以我所见,夫妻和美,也不过如此了。那时我也深知,只要得这位夫人欢心,我在胡人那里便没有性命之虞,故而我便在夫人身边侍奉,那夫人待我也十分不错,派人教我射猎、牧羊、牧马,还教我穿胡服,讲胡语,我才能在草原上生存下来,她可是我的一位大恩人呐!”


  “所以,这匹青鬃马,便是蒙这位夫人所赠,是吗?”

“是的,而且他们家所赠给我的,并不止是这青鬃马而已。我这件冬装,便是陈婧送给我的。”

“陈婧又是谁呀?”

“这位夫人与陈迁大人夫妻恩爱,为陈大人生了三个女儿。其中,这个小女儿陈婧,在我初入胡地时,是个只知道喝羊奶,吃甜饼的小孩子,大概只有三四岁。”

胡人生活想象图(图片来自网络)


  “这话说的,你那时不也是个小孩子吗?你也没有比她大几岁。”


  “我那时虽也只是个小孩子,可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冷,什么是饿了,我也知道要吃饱肚子,和别人乞要只能找一顿打,去偷、去抢才管用。也知道了男人和女人也会像马、像狗一样的抱在一起交媾,知道了人的本性其实也和那些牲口差不多。”


  刘安宇听到之后,哈哈一笑,可也为祁绍钧小时候吃过那些苦头而叹了口气,他握住这位义兄的手,随即又放下,接着说:“这小女孩现在大概也长大了吧。”


  “这孩子现在约莫是十一二岁吧,那可真是和我一起玩耍长大的,这孩子从小偶尔受人欺负,都是我一力保护,想来为她挨过的拳头,还不少呢!”


  刘安宇听到兄长讲童年的事情,不由得也童心大起,想来兄长当年为了这“红颜知己”,挺身而出,被胡人的野孩子拳打脚踢的情景,竟也觉得十分有趣。”


  “那这小妹妹,可是兄长的心上人了?”


  “这孩子只有十二岁大,还什么都不懂呢!只不过她的确是我带大的,当初在草原上,她也是天天都不能离开我,她一哭闹,我一哄她,她就好了。”祁绍钧说完,长叹了一口气,便接着说:“我这妹子因为乖巧懂事,最受她父母疼爱,陈夫人有一日对我讲,要我将来把这姑娘娶了回去。那周围的胡人便有不解的,可陈夫人却说:“那有什么,我便嫁给了昌南国来的夫君,有什么不好?平常的女子,常常不过二十几岁便要守寡,可我已经四十多岁,还能和夫君、女儿一起生活。我倒想让婧儿也嫁个昌南人。”


  “原来兄长早已为我寻找好了嫂嫂,将来兄长大婚,这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!”刘安宇不禁拍手称赞,“不过,那胡人的女子,为什么二十几岁就要守寡,正是青春大好的年纪,在家相夫教子,织布缝衣,难道胡人女子都是嫁给了老头子不成?”

“贤弟有所不知,胡人生活苦寒,又常常相互攻斗,因此在一个部族的内部,为避免门户之争,每家每户都不能擅自养活男丁,凡是男孩,刚满一岁,便要送到各处牙帐中,由胡人首领派人抚养,故而胡人男子自幼便只知部族,不知父母,只知道出征战死,不知道孝亲敬长,故而胡人自家只能养活女孩。女孩长大出嫁,常常是不过几年,丈夫便在争斗中战死了,那时她便要守寡,去往胡王牙帐中,前去抚养那里的男孩,直至或病死,或老死,也正因如此,胡人女子往往少有善终,老来伤病之时也常常没有儿女在旁,生死全凭明月王的王令决断,而男子则更是少有活过三十五岁的。但凡有能力活过三十五岁,且能带着自己的族人从一次次危机中活下来的,即使不做王,也是各牙帐的首领,战时便是带兵打仗的将*。但陈迁大人是明月王帐下的*师,也是昌南人,故而又和他们不同,虽然没有胡人首领的特权,却也保得自己一家平安。小陈婧的两个姐姐,现今全都守了寡,虽然衣食不缺,但在我们看来,也确是有些凄惨,陈夫人知道,我有朝一日,终究要回到故乡……”

说到“故乡”两字,绍钧心中不由得又泛起了一阵酸楚。现在他和刘安宇讲者这些年来的事,在他心底,仿佛已经分不清楚,所谓的“故乡”到底是他出生的沃阳城,还是狼脊山以北的塞外草原了。即便沃阳是自己出生的地方,可如今他又要离开多久呢?将来回到沃阳承袭父亲的职位,又该是何年何月呢?绍钧转过头,望向北方。灰天无言,空然引人惆怅。绍钧两只眼睛先是湿湿的发热,过了一会儿便又在朔风中化成了一种刺痛。

天色慢慢黑了下来。

容易失眠的大猫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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