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穿越了
上午刚办完离婚手续,下午我就穿成有名的昏君
而我的皇后正是一起穿来的冤种前妻…
1
睁开眼,先是呆。
接着陈舟忽然想起郭德纲的相声:“酷嚓,我就穿越了!”
那相声里还说什么来着,对了,是说他穿成一美女,在镜子里左照右照,心里美滋滋的,然后一大汉提着刀,掀开帘进来,来了一句“嫂嫂,武松有话说!”
“哈……”想到这儿,陈舟干巴巴地笑了一声。
紧接着耳侧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:“陛下,您怎么了?”
陈舟一歪头,看向立在床头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,然后又木然地将脑袋转回来,盯着房顶上一方一方的花藻方砖,每一枚方砖中心都绘着金龙。脑袋里一开始还是空的,然后忽然又有一个念头飘进来:“万一穿成嘉靖可怎么办,不会等会儿宫女们就进来把我给勒了吧!”
正想着,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瞥了一眼,还真是个容貌端庄的宫装女子,看样子不像什么嫔妃,像个有点地位的宫女。
那女子走到内室门槛外,俯身下跪,声音微微发颤:“陛下,陛下,皇后娘娘,不好了!”
皇后娘娘,岂不是皇帝老儿的大老婆……
大老婆,陈舟想起苏青来了,他老婆,哦,错了,他前妻。
今天是他们离婚的日子,之前一直排不上号,这周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不离了,漏了个号。苏青公司忙,急忙临时请了两小时假,就拉着他把手续办了。虽然说离婚是他提的,苏青一开始并不乐意,但她的态度转的也太快了吧。莫不是已经找好下家了?
陈舟摇头,把这个能让他捉刀杀人的念头摇出去,开始想下一个问题,穿越是怎么发生的来着?想起来了,办完手续,苏青着急打车回公司,他看着她踩着高跟的细白小腿发呆,苏青快走了两步,结果不小心崴了脚,他着急帮忙,然后来了一辆车。
宫女看着皇帝发呆,将头重重磕在地上:“陛下,皇后娘娘一心都是为着大盛的江山,她没有任何私心啊!请陛下去看看皇后娘娘吧!”
“连心,你怎可胁迫陛下!”那宦官厉声,不过看起来是呵斥宫女,眼睛却瞟向皇帝。
至于陈舟,依旧脑中跑神,大盛,哦,不是大明,那就是说暂时不会有宫女来勒他……东来西去兜转一圈,陈舟又忍不住想,苏青其实很烦他胡思乱想,但她从来不说。
她总是那样得体,绝不会有一丝过分的精致裸妆,因为练习瑜伽以及随时注意控糖减碳水而收获的健美且纤细的身体,体脂率常年低于16,说话永远分首先、其次、最后,绝不会表露愤怒,谈完问题就会给出ActionPlan,言语清晰,心性坚韧,说离就离,干脆利落。
这个女人,心是真狠!
侍奉皇帝的太监看那宫女已经磕出血来,不由生出不忍。可看了一眼在床上躺尸的陛下,想了想,走到那宫女身边:“连心,你看看你脸上的血,你这是殿前失仪,成什么体统!”
听太监这样说了,陈舟这才眼中聚焦,低头看见了跪在地上哀求的宫女,一脸的血,很是渗人,他这才急忙翻坐起来,道:“对对对不起,对不起,是我没注意,那什么,你刚才说怎么了?”
宦官与宫女都是一惊,不知道陛下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。陈舟看二人表情,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,想了想电视剧里看的那些,正了神色,憋出俩字:“更衣!”
穿成皇帝还是有好处的,一众宫人头前引路,自大殿出去,沿着宫墙一路行去。陈舟不觉又想起当年刚和苏青谈恋爱,去北京逛故宫,刚好赶上故宫的瓷器展,那天因为什么在故宫迷了路,是靠着自己老马识途一般的方向感才走了出去,他记得那天苏青特别小鸟依人,还夸自己来着,可后来……呵呵。
陈舟脑袋里七想八绕着,一行人已经到了一个座宫苑外,金匾之上题了三个字:“坤和宫。”
故宫的好像叫坤宁宫,差了一个字,果然是皇后。陈舟一边顺着众人引路往宫苑里走,一边还是改不了跑神乱想的毛病。
入得宫去,就听一阵呼啦啦跪拜之声,陈舟适应地很快,学着电视剧里说:“平身平身!”古早穿越文里的女主还要玩两把天下平等噱头,陈舟一个三十三离异失业油腻男中年,着实没什么兴趣。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什么皇后娘娘的事解决了,然后回去自己那个什么殿里,发呆,骂苏青,扎苏青的小人。
还有,想她。
进了正屋,里面又哗啦啦跪倒了一片,屋里满是药味,其中有一个宫女跪在床侧,手里的托盘里正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。
陈舟也不知道自己穿的这个皇帝和皇后关系怎么样,想了想,拿捏了个比较合适的中间度,站在纱帐外,说道:“皇后将药吃了吧,身体总是第一位的。”
却听那里面传来一个声音:“不好意思,我不喜欢中药。”
陈舟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一事,苏青特别烦中医,她喜欢的是那种一是一,二是二,什么都可丁可卯,什么都对错分明,效率至上。可婚姻这件事,怎么可能辩得清是非黑白呢?
陈舟这个人,别的没有,耐心还是不错的,接着劝:“皇后若是不喝药,这坤宁宫上下就没一个人能泰平,那个连心,脸都磕破了!皇后素来心善,总不见得让这些奴才都跟着受苦吧。”
房里众人听见陈舟这样说,忍不住都相互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陈舟不曾察觉,见帘后那没动静,以为是自己说话起作用了,再接再厉道:“当然了,这世上也没哪个大夫敢说自己一定药到病除,皇后将这要药吃了,看看哪个症状好转,哪个症状无用,这样御医才好继续对症下药,修改药方啊!皇后也得给御医们一个机会啊!”
与陈舟一同跟来的连心,和那个侍奉皇帝的宦官黄白忍不住都冒了冷汗,这话说分明是拿皇医院的实验了,好在这话是陛下自己说的,若是换个人,怕是十个脑袋都顶不住了。
不想,纱帘后伸出一只玉手,竟将碗接了过去,然后就听咕咚咕咚几声,药被喝完了。
2
苏青决定喝药,和外头那个絮叨皇帝的话,没有半点关系。
她只是觉得这样做,这个人应该就可以走了,而自己能清净一会儿,好好想想此时的处境。
果然,那皇帝大概也就是来完成任务的,看自己把药吃了,就对那个叫连心的宫女说:“好了,皇后已经肯吃药了,你们好好照顾吧。”
那连心还急忙追出去,苏青担心她又跑去与那皇帝说话,想要把皇帝留下,急忙说:“连心,本宫累了,想休息一会儿。”
连心又忙忙回来,颤声道:“皇后,您别生气啊,陛下他既然已经……”
苏青揉着额角,半是无奈半是疲惫地说:“你怎么就感觉我生气了?我只是累了,想睡会儿。”
连心急忙磕头如捣蒜:“是是是,奴婢这就退下,要不要给娘娘燃上安魂香。”
“不用了,去吧,都出去,一个也别留。”
连心不敢再多话,将内屋的帘子也放了下来,让一众人仆婢全部退下,只留她自己在门口,小心守着,心中自然多少还是有些忐忑,“娘娘真的心太善了,她肯定是独自难过呢……”
苏青并不知道那个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的婢女在想什么,总算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,她可以开始让大脑进入飞速旋转模式,思考自己要如何面对现在的处境了。
她默默开始在心里画思维导图:
A:为什么穿越
B:能不能回去
C:如果不能回去,接下来该怎么办?
造成A的原因很多,虫洞、塌缩、时空折叠,那都是不可控因素,除非通过思考A能够解决B,否则,思考无意,这是长期问题,属于重要但不紧急。而C问题,则是重要且紧急的问题。那么解决C策略如下:
1.装失忆。优点是避免暴露,最快了解这个时代;缺点是,引起麻烦,被人利用;
2.假装无事发生,暗中观察学习这时代,然后再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径……
脑中一路推演,苏青越来越精神,直到了半夜,还完全没有睡意,忍不住有点想念起床头那半瓶还没吃完的褪黑素了。陈舟托朋友给她代购的。她终于在穿越了如此之久之后,想起了已经成为前夫的男人。
但也就只想了小小一下,很快,通过调整呼吸、冥想、正念等诸多方法,苏青进入了睡眠。
次日清晨,苏青就斗志昂扬地从床上爬了起来。连心看皇后一副神采奕奕地模样,忙不迭地开始替她又是更衣,又是上妆。连心手极巧,苏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倒还真是个清秀佳人。搭配着连心巧手的妆面与发饰,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小年轻们那么爱看古装剧,任凭哪一个爱美的现代女子,没想过“巧笑盼兮,美目盼兮”,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”、“照花前后镜,花面交相映”……总之,过去被苏青只当作应付语文考试的诗词蹭蹭地往外冒,不由心情也愉悦不少。
梳洗之后,苏青装作无意,问连心:“今日身体觉得爽利不少,想去园里转转。”
当年考银行前一夜,她为了排遣压力,通宵看了一晚上《甄嬛传》,次日上场,神清气爽,答题溜快。所以这类语言风格,也算是见过听过,自觉拿捏地还不错。果然,连心忙道:“难得娘娘有雅兴,待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,连心就陪娘娘去风和园里逛逛,听说西风国新进了几只好漂亮的花孔雀呢。”
这番话落到苏青耳朵里,立刻转化成了两个信息:第一,本朝太后尚在,而且以孝治国;二则,本朝附近有个叫西风的属国,孔雀这种动物不会出现在西北,那么就是西南了。按照她这几日的观察,这大盛朝的物产与当年明朝物产差不多,那么那个西风国大概率就在现代云南、缅甸、越南附近。
太后是个十分和善的老人家,一头银发,缎子一样,干净极了,面孔虽然也老,但因着慈眉善目,瞧着也很舒心,唯独一双眼睛,黑黢黢的,孩童一般,倒是令人称奇。
见了苏青这皇后来请安,一时泪涟涟,拖着她的手,只一遍一遍絮叨叫她多关照自己的身体,翻来覆去也没什么有用的。苏青有些失望,唯一有用的,就是听见侍奉太后的嬷嬷说,几个嫔妃都因病告了假,其中有一个柳妃,用的理由是怕自己又让皇后沾惹了寒气。苏青将这个名字着重记了下来。
离了太后寝宫,苏青就在连心的陪同下,往她说的那个风和园去闲逛,不想却迎头撞上那天陪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大太监。
“皇后娘娘吉祥!”
是黄白,皇帝身边那个太监总管。这个名字是从连心那儿听来的,连心以一种暧昧的、含糊的、云遮月式的、心照不宣的话术,向她透露了皇帝对她这个正宫娘娘的关心。黄白在其中作为皇帝的代言人,被赋予了相当重要的人设:忠心,不仅对皇帝忠心,对皇后也很忠心,因为帝后和睦,才是帝国之幸。
苏青的想法是,如果想要好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,那么必须重视这位工具人皇帝,他本人是英明或是昏聩,直接影响她接下来的战略布局。
黄白看见苏青,急忙行礼,要说话,苏青颔首、微笑、摇头,意思是:“不要声张,我想和陛下单独聊聊。”黄白果如连心所言,非常符合人设,对于帝后和睦操碎了心,见皇后主动要和陛下相处,喜不自胜,安安静静退到一侧。
苏青于是绕到了假山后,四下无人,就见那个穿了一身金碧辉煌衣衫的皇帝蹲在地上,背对着她,手在动,看不出来干什么。接着,苏青听到那位“陛下”说:“苏青,我给你说啊,我现在在一梦里呢。梦里我是个皇帝,哎,你说我是不是救你的时候被撞成植物人了?然后我就开始做这梦了。”
梦?
苏青站在他身后不动,继续听他说。
“反正婚也已经离了,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和道德压力,想开第二春就开吧。”
哈?第二春?
苏青怒极反笑,压着火,且听着他还想说什么。
“我吧,就准备搁这梦里呆着了,当个昏君,梦里寻梦,醉生梦死。反正你也不让我碰,也不让我亲,也不让我抱。现在我一植物人,更没可能了,你能时不时记得我这前夫,一年探望我一次,两年,三年也行,我就知足了,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,不过找第二春的时候,可得把眼睛擦亮了,别像找我的时候瞎了眼,找了我这么个Loser。”
苏青只觉自己小腹处有一股气,腾地一下就蹿到了心窝,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,哪怕陈舟和她提离婚的时候都没有,抬脚就把蹲在地上的那位“陛下”踹了个狗啃草。
陈舟哪里料到这这个地方,竟然还有人敢踹他。
当时就跳起来准备骂人,熟料不等他站起来,就听那个踹他的人冷冷道:“陈舟,你说的没错,你真的是个Loser。”
3
陈舟一愣,仰头,就见一个身着朱红宫装鹅蛋长脸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。
苏青不长这样,苏青是圆脸,还有酒窝呢,虽然那个酒窝他也好久没见了。不对,什么意思,停一下,陈舟把自己乱跑的思路拉回来,她怎么知道自己叫陈舟?还Loser?
“苏……”陈舟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,“苏青?”
苏青转身就走,陈舟急忙起身喊她:“苏青,你等一下,你怎么……”
苏青应声,倒真的站住了,只是依旧背对着陈舟。陈舟不敢上前,只有些紧张地等着。
苏青深吸一口气,暗自在心里数1、2、3,学到的制怒方法,她努力让自己数到10,一转头,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但是异常熟悉的神情,那是一种混合不知所措的胆怯又同时认为自己遭受了冤屈的表情。
于是,火还是没压住,腾地一下又起来了。她说:“对,我也来了,不过你放心,我不会耽误你在这里醉生梦死的。”
陈舟急忙解释:“苏青,我刚才那是……哎呀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苏青的声音则很冷静:“不重要,你放心,我会去研究一下这个时代怎么能做到让皇帝和皇后离婚。”
这个感觉,很熟悉。
他们离婚的时候,苏青也是这样的。
“不重要,我会去研究一下最新的离婚政策。”
“不重要,我会去请好假,请你准时到。”
陈舟刚才的那些慌乱与兴奋尽数泼灭,他也垂了头,随口道:“那什么重要?”
苏青拧眉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,你说不重要嘛,我就问一下那什么重要呗?”
“你!”苏青一滞,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。
她心里头开始发堵,她给自己打了那么久鸡血,画了一晚上的思维导图,以为自己一定可以通过自己的理性、智力和意志力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,哪里料到和自己搭配的仍旧是当初的猪队友。所以老天爷绕这么大个圈子,是为什么?
她忽然之间,有些茫然了。
慢慢的,她恢复了一些理智,“陈舟,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对话,能给我一点时间吗?我晚上去找你。”
陈舟没吭声,依旧垂着头,脚底下踢石子儿。这句话,他也很熟悉,他第一次和她提出离婚的时候,她也是这么说的。陈舟想到当时自称平静下来的苏青第二天早上就给他了一份名叫“亲密关系修复计划”的word文档,文档名称还备注了时间和版本。
“行吧,随你。”
最后,他撂下一句,转身走了。
苏青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烦躁,又是这样,每次都这样,有问题解决问题,他倒好,永远都是这种丧样子,不直面问题,就知道逃避!
回到寝宫的陈舟闷闷的,黄白见他情绪不高,也不敢打扰,备了茶,燃了香,自去与连心互通有无。
陈舟则盘腿坐在榻上发呆。
自打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里之后,他大部分时间想的都是苏青。现在苏青竟出现在了他面前,而且还是他的皇后,这个收获让他感觉有些……古怪、新鲜、错愕,还有点想“哈哈哈哈”的冲动。
但苏青到底还是那个苏青,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又心生疲惫与颓然的苏青。
当天夜里,苏青并没有按照她说的来找他。
陈舟松了一口气,又有点失望。
到了第二天,陈舟开始不得不面对皇帝这个身份了。
天还昏着,就被黄白叫醒,说是要上朝了。一夜噩梦没做清楚,梦里一直被苏青提着刀追杀,头昏脑胀之下,他有点想问问黄白,自己能不能做个昏君,再补会儿觉,不去上朝。
当然,这种话肯定只能想想而已。于是乎他就稀里糊涂地被一群人摆弄过来,摆弄过去,昏头昏脑,坐在了高高的銮殿之上,听着殿下群臣山呼万岁。
他又开始胡思乱想,思考的题目是:如何不动声色地让大太监黄白喊出那句著名的“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”。
就在他不知道乱七八糟想些什么的时候,大殿之上忽然有人吵了起来。陈舟看下去,一个是身着绿袍的络腮胡,一个是身着红袍的细高个,两个人虽然各拿着象牙笏板,举手行礼对着銮殿上的自己,但眼睛和嘴都是朝着对方,冒气眦火。
至于他们说的,别的都没太听明白,但是有两个词他听见了,一个是“龟孙”,另一个是“丢你老母”。
陈舟乐了,原来这个地方,也有四川人和广东人啊。他用一声咳嗽将自己刚才的笑遮掩过去,清了清嗓子,对殿下二人道:“二位卿家如此争吵,初心都是好的,自然都是为国为民。不过再这样吵下去,事情也解决不了,不如卿家们各自回去,将你们所思所想写成奏折,让朕知道,你们各自的道理,如何?”
绿大人和红大人对望一眼,陛下都发话了,自然再没什么可说的,暗自下了决心,要磨刀霍霍向奏折,一定要占领人间正道的制高点。
这之后的早朝就简单多了,陈舟一律以“爱卿辛苦了”“朕知道了”“写封详细的奏折送上来,朕会仔细考虑的”来应付。
不过,接下来,当他看着整整十大摞奏折,满满当当铺了整个长桌,同时黄白还在指挥底下小太监往大殿里搬运奏折的时候,他就很想抽自己两耳光。
啪啪打脸这个词,真的是太生动了。
可又能怎么办呢?陈舟只好强迫坐到案桌后面,提起初中时候通宵补作业的孤勇,开始了艰辛的皇帝生涯。
4
“陛下,皇后娘娘来了。”
被奏折淹没的陈舟抬头,眼睛有点花,于是那个一身满身金红的丽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,他几乎以为自己又穿了,穿到了圣母玛利亚或者王母娘娘的面前。
“你们先下去吧,我与陛下有事说。”
“是。”
堂中只剩了陈舟和苏青二人,陈舟恍惚了惚神,就看苏青拖了椅子坐在他对面,将桌上的奏折分作两堆,陈舟问:“你干嘛?”
“看奏折。”
陈舟心里立刻有些雀跃,知道苏青是来帮他,可嘴上却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:“后宫不得干政。”
苏青看了一眼陈舟,陈舟有些心虚,慌慌张张道:“干吧,干吧,总比我一个人看着快。”
苏青这才道:“你这个办法虽然有点蠢,但确实是能快速理解这个时代最好的办法。”
不得不说,苏青这些年纵横职场,确实很有成效,不多时就按奏折抬头以及内容进行了简单分类,整理出六摞,指着最高的一摞说:“这些,全部都是是官员升迁调任。”陈舟接口道:“吏部,这么多!”
苏青扫了一眼陈舟,将另一摞推出来:“这一摞,城防修建以及运河开通事宜。”
“工部,不用说了,其它几个分别是户部、礼部、兵部、刑部。礼部的奏折也不少啊……”
“哪个朝代是这样设置的?”
“明朝,朱元璋那个老匹夫干的,罢了中书,各种越俎代庖,他觉得自己可能干了!跟他小时候村口那头大叫驴一样!”苏青笑了一声,随手翻开一本户部的奏折,随口说:“你是不是也这么看我的?”
“啊?没有啊,苏青,这可是冤枉我了,我顶多,顶多觉得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?”苏青从奏折里抬起眼睛,陈舟不敢说了,干笑一声,“没有啊,哈哈,看奏折,看奏折。”
苏青重新开始翻阅奏折,正声说:“我知道你怎么想的,你觉得我越界了,管你太多,我去做过心理咨询,因为没想到我会婚姻失败,不过这不重要了。”
陈舟皱眉:“心理咨询?”
苏青没接他的话茬,自顾自继续说:“陈舟,过去的事,也没必要再说了。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,就要充分利用能利用的资源,尽可能的了解这里,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。”
这个语气很熟悉,过去他们决定从一同从广西小城去深圳打拼的时候,她是这样说的:“陈舟,我们既然已经到了深圳,那就没有退路了,我们必须在深圳立足。”
买那个四十平的小房子的时候,她也是这样的口气:“陈舟,一个月房贷,水电网还有其它杂费,你收入两万,我一万五,看起来是够的,但其实远远不够。你每个月的应酬三千,我每个月的置装费也有三千八,孩子未来的教育费,给你父母买的保险,额外给你买的商业保险,这些全部算下来,每个月我们的盈余只有三千,我们必须要继续努力,才能好好生活!”
他辞职的时候,她同样还是这个口气:“好的,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,重新整理一下也是好事,趁着这个时间,读点书,学英语,保证每天锻炼一小时,然后再找更合适的工作。”
她就好像一个战士。
陈舟忽然有点兴味索然。
他垂了头,翻开奏折,不说话了。
苏青看他不吭气,洋洋洒洒的表达欲就好像被隔空给弹了回来,憋回自己的心口。她知道他又不爽了,这种感觉她也经历太多次,每次正经和他说点什么,就摆出这样一副丧脸。
这种熟悉的感觉涌来之后,二人各自都不大舒服,一人占了桌子的一半,埋首看奏折。只要耗上时间,工作总会做完的,天快亮的时候,基本上完成了所有奏折的阅读。
苏青是学水利的,从建筑院跳出来,考了研究生,后来到深圳进了外企,一路打怪升级,看遍各路沿途风景,矢志不渝地向自己的人生目标奋进;
陈舟学历史,毕业之后进了国企,一路当到总秘,后来辞职到深圳,试着创了业,未成,人生彻底走了下坡路,荒废至今。
以二人的知识储备,勉强弄明白了这个叫大盛的朝代,那真是集合了各个朝代的弊端,藩镇割据、冗官冗员、党争不休、异族虎视、蝗灾水患、国库无银、子嗣不昌……
陈舟评价:“能勉强维持到现在没被农民起义掀翻龙椅或者草原民族摘了龙冠,绝对是老天爷瞎了眼。”
他看向苏青:“怎么办?”
苏青声冷:“后宫不得干政,你是皇帝,你说了算。”
说罢,她便扶了扶发髻,扭了扭脖子,起身就走。
陈舟喊:“喂,你干嘛去?”
“睡觉。”
苏青走了,陈舟看着她的背影,想起两个人当时在那间四十平的小屋子里,闹了矛盾之后,怒气、怨气充满整个房间,屋子就显得狭小不堪,他只能借口丢垃圾,去楼下抽烟。
现在多好,这么大,还不用住一间。
5
虽然心里不痛快,但是花心思琢磨了两个时辰,陈舟还是得出个结论。
不能亡国。
这不比现代社会,创业失败,楼不敢跳,还能回家拉上窗帘窝在床上,昏天黑地打王者。国要亡了,就真得上煤山吊死自己了。另外陈舟多少还有点私心,苏青毕竟是和他一起穿来的,他不能让苏青最后掉进一个乱世吧。当年北宋亡国的时候,徽钦二帝被俘,被人扒了上衣,在脖子里拴上绳儿跟羊羔一样牵着走,最要命的他们的太后皇后可都是被金人给糟践了,还给金人生孩子。
太惨了。
苏青那么骄傲的现代精英女白领,那是绝对要崩溃的。
陈舟知道自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,其实苏青不见得需要他保护,但这个东西就像是本能烙印在他的骨头里。
手拿爪握地事情太多,陈舟用接下来时间继续盘算,快到黄昏的时候,他决定,从一件小事开始。
兴修水利。
毕竟还是个以农为本的时代,历史书里但凡总结一个朝代兴盛,旁的不说,这四个字是绝对标配。当然了,陈舟也有个小心思,苏青本专业是学水利的,她当年的毕业论文做的就是都江堰,有这么个切口,最起码两个人也算有个桥梁多沟通,多说话。
陈舟让黄白把大盛的水文地图翻出来,不叫他跟,自己去找苏青。只是到了坤和宫的宫门外,他又有点犹豫了。
两口子过日子,总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,早上苏青走的时候,他知道苏青心情不怎么好,或者说,自打苏青知道他就是那个皇帝的时候,她就没那么高兴。
连心急匆匆地出来,一时没看见他,不小心撞上,抬头才见是皇帝陛下,吓得倒身就跪,磕头如蒜。
陈舟道:“没碰到,快起来吧。”
连心垂着头,哆嗦着肩膀头,站起来,说话的时候,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:“陛陛陛陛下……奴奴奴……柳柳柳……”
“柳什么啊,慢些说。”
“是,是柳妃娘娘。”
“柳妃娘娘?”陈舟皱了皱眉头,忽然灵台方寸皆是一抖,完了,他是个皇帝,少不得还有一堆嫔妃呢,这下苏青还不得更生气了。
“柳妃怎么了?”
“柳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宫里,哭呢,哭肿了眼,让奴婢奴婢去她的宫里,替她取她用惯了的翠玉膏。”
陈舟立刻脑门子里轰轰轰跑过了七八辆绿皮火车。
苏青很讨厌人哭。
她自己,从来不哭。
先不论陈舟在宫门外是如何奔溃,宫里的苏青确实有些烦躁,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柳妃娘娘,着实没有辜负话里有话、皮里阳秋、绵里藏针等等成语。
回宫之后,苏青并没有睡多久就起身了,她确实不痛快,但也知道为着这么点不痛快就去找陈舟的麻烦,会让她很讨厌自己。她决定离婚,就是不想看着自己,在和陈舟一次一次的争吵和冷战里,变得歇斯底里、小肚鸡肠,变得丑,变得污糟。
若是从前,每到这个时候,她就去海边夜跑,或者约私教练瑜伽,只要能恢复生活的秩序,那一些鱼刺一样的小小不快,就可以被吞没。只是穿到了这么个地方,她总不好绕着宫墙跑圈吧。
柳妃来的时候,她正在发呆,因为陈舟的缘故,她给自己打的鸡血,已经流空了。她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时代。这里没有她能把控和掌握的生活。
只是没想到戚戚哀哀的柳妃,更加无法掌控,整整一个下午,她翻来覆去就一筐话,一边说着都是“妾身不好,叫皇后娘娘得了那样重的风寒”,一边又说着“辛劳皇后娘娘还要拖着病体,服侍陛下整夜”。
苏青看着眼睛前这巴掌小脸,心里给她的宫斗等级评了个C,然后就索然无味地看着她演。柳妃哭了那么久,都不见苏青给她什么反应,正琢磨再说点什么,一抬头,娇娇唤了一声:“陛下。”